美国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为何没能连任?

2017年3月12日21:42:43历史解密109阅读模式

选举结果:亚当斯71票,杰斐逊68票,选举人团总票数为139票。换言之,亚当斯仅比过半数多1票的结果当选总统。

1800年的美国总统选举,意义深远。政党政治的运作机制、选举文化的争斗喧嚣、总统选举制度的步步改革,都始于这次选举。合众国自建国以来的统一与和平,也在这次选举中,经受了考验。因此我们回看历史,意图从总统选举的角度理解美国政治时,不能不从1800年开始。

从友到敌:1800年选举之前

1800年的总统竞选,最引人注目的主角是托马斯•杰斐逊与约翰•亚当斯。一个来自弗吉尼亚——美国最有历史的州,历史学家一致同意:美国从这里开始;一个来自马萨诸塞,美国最具革命传统的州,宛如中国的湖南。二人初识,是在1775年第二届大陆会议召开时。次年,大陆会议委托“五人委员会”起草《独立宣言》,托马斯•杰斐逊执笔,亚当斯也参与了修改,作为同一事业的战友,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1785年,亚当斯评价杰斐逊,认为他“从不受党争或个人偏见的影响,始终都只为了自己的国家”。1787年,杰斐逊的挚友詹姆斯•麦迪逊向他打听亚当斯的人品,杰斐逊告诉他,亚当斯极其和气可亲,一旦与他相熟,便会喜欢上他。

然而,友谊归友谊,二人政治上的分歧从谢斯起义(1786年)、联邦宪法制订时便已显露分明。对于谢斯起义,杰斐逊认为它就像大自然的风暴,虽则有破坏性,但那属于民众对于暴政的反抗权,政治上缺少不得。他那句“自由之树须靠暴君的鲜血来浇灌”的名言就起因于谢斯起义。亚当斯则不然,在他眼里,这是一帮无知、绝望、毫无原则与良心的乌合之众的骚乱。

谢斯起义的爆发,推动了联邦宪法的制订。虽然宪法制订时,他二人都不在国内——杰斐逊出使法国、亚当斯出使英国,但他们通过书信表达了各自的看法。杰斐逊反对强大的中央政府的建立,认为只有切实的代议制民主和州权的保证才能捍卫人民的自由;亚当斯则认为,要想维护国家的安全与稳定,必须建立一个有效的中央政府,最好由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所描绘的“哲学王”来统治。虽然杰斐逊不反对联邦宪法的通过,但他很自然地成了反联邦党人;亚当斯则与汉密尔顿一起,成了联邦党人的领袖,尽管亚当斯对汉密尔顿的思想有所保留,后者一心想复制英国君主立宪政体,在制宪会议上,大力主张总统与参议院议员实行终身制。

联邦建成后,华盛顿当选总统。他身旁的助手除了司法部长、财政部长与战争部长外,一个是国务卿托马斯•杰斐逊,一个是副总统约翰•亚当斯。这二人由于政治见解的分歧,很快就开始针锋相对。1789年,亚当斯敦促国会对总统加以帝王般的称呼,譬如“最仁慈的殿下”,或者更简单些,称“陛下”。杰斐逊嗤之以鼻,说“我从来没听说过如此荒诞可笑的事”,并且表示,“我希望诸如‘大人’、‘阁下’之类的词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中间”。

1790-1791年,亚当斯匿名发表了一系列的历史论文,总名为《与达维拉对话集》。文章中表达了他对于法国大革命的批判,他劝诫美国人:不要受激情的驱使,即便是民主,也必须受制约。1791年4月,著名政治思想家托马斯•潘恩的著作《人的权利》在美国出版,这本为法国大革命的激进民主而强烈辩护的作品,得到了杰斐逊的认可。他公开表示,“终于有人出来反对我们中间的政治异端了”。

国务卿公开羞辱副总统,华盛顿很生气,杰斐逊向总统做了解释,同时给亚当斯写信,表示道歉。他说,“你我之间,政见不同,彼此都知。但我们是意见不同的朋友。”亚当斯接受了道歉,不过他声明:杰斐逊的言论“对他名誉上的伤害已经造成”。两个人15年的友谊自此终结,敌意埋在了各自的心底。

就在第二年,一向代表杰斐逊说话的詹姆斯•麦迪逊呼吁组建共和党,以此反对联邦党。很快,这两个阵营在国会结帮成派(党团会议),原本都反对党争的美国第一代政治领袖在现实政治的驱动下纷纷转变立场。美国政党的发展只待形势的推动。

1796年,华盛顿拒绝继续任职,宣布来年卸任,新一任总统将由选举产生。这时,新生的两个党派——联邦党与共和党(或称民主共和党)——还没有发展成为制度化的政党,也还没有正式的总统候选人提名机制。谁将当选?如何竞争?这都是悬在有总统野心的政治家心上的问题。不过,联邦党人与共和党人内部,各自都有最具竞争力的总统竞选人。

联邦党人一边,身为副总统的亚当斯,认为当选第二任总统的荣耀非他莫属。他写信给妻子,称自己是“显而易见的继承人,继任就在眼前”。他把自己比作干了8年乏味的副总统职务的“威尔士王子”。至于联邦党人的另一个领袖、华盛顿内阁中的财政部长汉密尔顿,在他看来,也没有资格与他竞争。

共和党人一边,国务卿杰斐逊当仁不让。在他看来,即便不为满足个人的政治野心,而为了国家的自由与民主,他也必须竞选总统。

不过,这两个人的竞选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进行。华盛顿给他们立了先例:不要去争,表现政治野心是不光彩的事,杰斐逊和亚当斯当然也不想违例。选举季,两人都回到家乡,杰斐逊待在蒙蒂塞洛,亚当斯回到波士顿附近的家,各自静悄悄地让代理人替自己活动。

选举结果:亚当斯71票,杰斐逊68票,选举人团总票数为139票。换言之,亚当斯仅比过半数多1票的结果当选总统。

按照联邦宪法当时的规定,获得选举票数次多的竞选者应为副总统,当不上总统的杰斐逊只好去做副总统。美国政治史上最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国家行政分支最高领导人的副手是他政治上的敌人。

副总统拒绝与总统合作,两个人保持着距离。但是,杰斐逊以参议院议长的身份,在参议院集结他的党派,反对以总统为首的联邦党人。政见的冲突中带着个人化的色彩。

风云诡谲:1800年总统选举

1799年冬,华盛顿病故,伟人的离世,也让党派的竞争少了一种约束的力量。接下来的总统竞选,就以公开对决的方式表现出来,美国的竞选文化亦由此而发展。一出互相攻击、夸张渲染、国家政策的争论中包含着私人意气的政治冲突剧,风浪一般卷过了19世纪的历史舞台。

舞台上最重要的角色有四个:联邦党人亚当斯与汉密尔顿,共和党人杰斐逊与爱伦•伯尔。

前三个人,彼此间互无好感,哪怕是同为联邦党人的亚当斯与汉密尔顿也早有不和。1788年第一次总统选举,汉密尔顿就曾反对亚当斯当选副总统。1796年亚当斯竞选总统,他再次阻挠。汉密尔顿来自纽约,因此他利用自己在家乡州的声望,劝说纽约州的选举人团将选票投给另一名联邦党人托马斯•平克尼。而在亚当斯眼中,汉密尔顿是个“伪君子”、“阴谋家、一个缺乏任何道德原则的人”。一向有绅士风度的亚当斯,甚至在公开场合提起汉密尔顿的私生子身世。不过,1800年的总统选举中,亚当斯、汉密尔顿与杰斐逊都奔着谁做总统而去,虽则亚当斯与杰斐逊是为了自己当总统,汉密尔顿是为了让查尔斯•平克尼——一个来自南卡来纳,曾经参加独立革命的老兵、出席制宪会议的代表,代替亚当斯,成为联邦党的总统候选人。唯独最后一个——伯尔——是为了当上副总统。此人出身名门,父亲是普林斯顿大学校长,也为美国革命立下过功劳。独立战争期间,他任职于华盛顿将军麾下,虽说不得将军信任,但确然表现出了军事才能。然而,他的一切行动均以利于个人目的为方向,是一个缺乏政治原则的机会主义者,无论是历史学家还是他的同时代人,都对他评价颇低。汉密尔顿将他贬为“公众人物中最差的一类。假如说,美国有一个独裁者凯撒的胚胎,这就是伯尔”。伯尔自知,他竞选总统无望;但却认为,他可以利用自己在家乡纽约的影响,帮助杰斐逊获选总统,而他自己,获选副总统。他凭什么有此把握?1800年的人口普查,纽约在各州中人口最多,所拥有的总统选举人票相应就最多。更重要的是,这个州的选举人票在1796年全部投给了亚当斯。

选举结果出乎公众意料,伯尔所期望的事情发生了。现任总统亚当斯意外落选,查尔斯•平克尼所得选票比亚当斯还少。

究其原因,首先在于,联邦党内部发生分裂。

1800年四五月间,就在伯尔施展计谋,组织人力,运动选民,屈尊造访简陋、寒酸的小酒馆,赢取选民对共和党的支持时,汉密尔顿也在纽约活动,但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团结,而是为了在联邦党人中散播不利于亚当斯的言论。

6月,汉密尔顿遍游新英格兰各州,鼓动联邦党人推选平克尼而非亚当斯任总统。他明确表示,哪怕其后果是让杰斐逊当选,他也不会支持亚当斯。在他以及他所聚拢起来的联邦党人看来,现任总统亚当斯连任成功,将是“对这个国家的最大诅咒”。他们宁肯见到一个“联邦党之外的恶魔”,也不愿他生之于自己的阵营。

10月底,汉密尔顿发表了一份小册子,名为《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一封来信:关于合众国总统约翰•亚当斯阁下的性格与公共行为》。这封信印数只有200份,然其效果好似惊雷,震骇了全国上下。汉密尔顿在信中如同咆哮一般,对亚当斯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联邦党人内部在国家政策上的深刻分歧也见诸于中。

在汉密尔顿笔下,亚当斯虽则“诚实正直”,但其性格中的内在缺陷使他完全不适合做总统。他虚荣自负、极端以自我为中心、情绪冲动、欠缺公正,甚至将他汉密尔顿也贬为“缺乏任何道德原则的人”。

亚当斯的政治生涯与成就,在汉密尔顿看来,不值一提。尽管亚当斯的爱国主义不可否认,但他认为,亚当斯任职总统期间,犯下了致命错误。他谴责亚当斯与法国缔结和约(1799年亚当斯遣使法国,来年10月两国缔约),认为那是向法国示弱;亚当斯对其内阁成员的解职(被解职者为汉密尔顿的同盟,支持汉密尔顿亲英反法的外交政策,即“高调的联邦党人”一派),暴露的正是其性格中的敌意与对内阁的不信任。

可笑的是,汉密尔顿在大肆的抨击结束之后,却又建议联邦党人继续推选亚当斯。这不合逻辑的言语只能解释为汉密尔顿不愿让人觉得是他分裂了联邦党。

然而他事实上就是分裂了联邦党,并且给了共和党最合适不过的竞选武器。尽管他这份长达54页的攻击信最初只为出示给友人——与其同调的联邦党人,但它很快被共和党人得知,迅速披露于共和党报端。

消息传开,共和党内一片欢腾。一向与杰斐逊、麦迪逊交好的詹姆斯•门罗以庆贺的语气说道:“再没有比这封信对联邦党人更有害无益的了”。

联邦党内部对于汉密尔顿下笔伤人的文风、直奔选举日而去的时机选择,震惊之余,深为不满。的确,没有什么比他这封信更能揭露联邦党阵营内部的分裂。败选的阴云笼罩在联邦党人的上空。还能争取到多少选举人票呢?

12月初,各州总统选举人票的归属全部揭晓。其结果正如联邦党人所担心的那样:共和党人获胜,联邦党人失败。一共138名总统选举人票中,73名归于共和党名下,65名为联邦党人所得。

接下来,各州选举人按照法律规定的日子(12月3日),齐聚州府,选举总统。遵循党派意志,两党选举人都将自己的选票(每人两张,其中一票必须投给本州之外的候选人)投给了本党的两位候选人(只有一名联邦党选举人例外,他将自己的选票之一投给了约翰•乔伊,而非平克尼)。73名共和党选举人无一例外地将自己手中的选票分别投给了杰斐逊和伯尔。二人所得选票均过半数。按照宪法规定:所获选举人票数过半者,其中得票最多的人应成为总统,次多者应成为副总统。这样,总统与副总统人职位都归了共和党。

僵局与和解:众议院选举与新总统任职

共和党获胜并不意味着选举结束,杰斐逊和伯尔都得了73票,总统与副总统分别是谁,尚待再决。因何出现此种局面?因为当时的宪法只规定:选举人在各自州内集会,投票选举两人,其中至少有一人不是选举人本州的选民(第二条第一款),但并没有规定选举人得分别投票总统与副总统。因此之故,为了保证共和党候选人全部胜出,所有共和党的总统选举人都将自己的两张选票一张投给了杰斐逊,一张投给了伯尔;谁也没有注明哪一张选票投给总统,哪一张选票投给副总统。他们也不敢不全体一致地将选票平等地分投给两位候选人。1796年,共和党领袖杰斐逊获选副总统,正是由于联邦党人的选票没有全体一致地分投给亚当斯和他们的另一位候选人托马斯•平克尼,结果导致亚当斯虽当选总统,平克尼的票数却少于杰斐逊,副总统职位由共和党人占了去。前车之鉴,尤须记取。

对于这样很可能导致票数相等的投票程序,宪法也规定了解决办法,即由众议院再行投票,以州为单位,每州一票,同样以过半数为基线,票数多者当选总统。

杰斐逊与伯尔决胜总统,就共和党人的意愿说,实无悬念。杰斐逊是众望所归,伯尔本人也只为副总统而来。但是,众议院的投票结果是由联邦党人决定的,1799-1801年这一届国会,众议院中,联邦党议员64人,共和党议员42人。以州为单位来看,共和党人占多数的州有8个,换言之,杰斐逊可以稳获这8个州的支持(得8票)。然而,当时的美国有16个州,按照宪法的规定,杰斐逊必须获得至少9票,方可当选总统。这关键的一票就取决于另外8个州中联邦党议员的意愿,这显然是一个难以让共和党人实现其愿望的问题。

两党之间,早已剑拨弩张,尤其是1798年联邦党人凭借其在国会中的压倒性优势,通过了《外侨与惩治煽动叛乱法》之后。这个法案以防备法国入侵、维护国家安全为由,驱逐外国人,严厉打击持不同政见者,尤其是对法国大革命持同情态度的共和党人。杰斐逊当即对此法案表示强烈谴责,认为它违背宪法、侵犯公民权利与言论自由。共和党人的报纸也对亚当斯政府大力讨伐,结果,这些报纸发行人和主编中,先后有25人被起诉,10人被判罪。

随着总统选举的临近,两党之间越加对立,相互间的攻击也更猛烈。共和党人指责联邦党人施行王权主义、贵族政治;联邦党人反驳共和党是法国雅各宾派的信徒,企图推行联邦政府,步法国无政府主义与暴民主义的后尘。杰斐逊关于宗教自由的主张,也被联邦党人指为无神论,说他不是基督徒。唇枪舌战的辩论中,双方只为反对对方而存在。

现在,谁做总统的投票交由联邦党人决定。这个决定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每一个联邦党人都非常清楚。设若杰斐逊当选总统,联邦党人的政治原则与政治力量统统都要受到压制,令其反感的共和党人的政治主张——有限的中央政府与农业社会的理念等——将会得以实施,联邦党人的利益也将随之而受损。

因此而言,对联邦党人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杰斐逊当选,最好是这两人都无法当选。实在不行,将伯尔选出,操纵于他。此人既没有原则,又不乏政治野心,那就正好可为联邦党人收买。一旦使其当选总统,共和党人必然抛弃与反对他,他也将不得不转入联邦党人阵营。党争意识,是如此之狭隘与激烈,以至于国会中的联邦党人抛下了基本的政治操守,宁肯将一个品格低劣、毫无原则并且曾在关键的纽约州使其失去选票的野心家扶上总统职位。无怪乎历史学家都对这次选举冠以贬义的词汇。

就在这样的私心、偏见驱使下,国会中的联邦党议员利用手中的选票,玩起了政治阴谋。他们利用1792年国会通过的一条法律:设若总统与副总统都空缺,得由国会选举参议院临时议长,代行总统职务,直到新一任总统选出为止(该法律所依据的,是宪法第二条第一款中的规定:国会将以法律规定在总统和副总统两人被免职、死亡、辞职或丧失任职能力时,宣布应代理总统的官员。该官员应代理总统直到总统恢复任职能力或新总统选出为止),企图在杰斐逊与伯尔间的总统选举中,制造僵局,一直拖到在任参议院议长杰斐逊任职期满(1801年3月3日)。届时,再由国会选出参议院临时议长。只要这参议院临时议长由联邦党人担任,行使总统职权的人就是一位联邦党人。或者,他们也可依据宪法规定,由国会在内阁官员(譬如国务卿)或司法官员(譬如大法官)中选出一位,代行总统职务。而这位官员,只要是由联邦党人控制的国会选出,也必定是一位联邦党人,同样能使联邦党人的愿望得到满足。

实现这一阴谋唯一的障碍就是:3月4日开始的新一届国会将不再由联邦党人主导。那时的参众两院都是共和党人占多数。不过,这个障碍可通过吁请总统(亚当斯)召集临时议会来解决。届时,离首都较远的美国南方共和党议员将因无法及时赶来参会,造成出席会议的联邦党人多于共和党人的局面。

于是,美国总统选举史上第一次由众议院决定总统人选的投票,演变成了一次政治危机。僵局策略设若成功,美国人所面对的,首先是一场宪法危机:依照宪法程序选出的总统与副总统被宪法所赋予国会的权力弃之一旁。其次,很可能演化成一场内战或者说联邦的分裂。

对于国会联邦党人的企图,共和党人早已在谴责,认定他们违宪与篡权;并且呼吁全国的共和党人一致抵制联邦党人的阴谋,拒不接受由国会选出的临时总统,声称“任何接受国会所赋予的行使总统职务权的官员都应处死”。个别由共和党主导的州政府,譬如弗吉尼亚,甚至已在考虑动用武装、另组新政府,修改宪法。

危机四伏的形势下,1801年2月11日,众议院投票程序启动。首先是参议院议长(即在任副总统杰斐逊)宣布选举人团的选举结果。紧接着,下午1点,在众议院议长、联邦党人西奥多•塞德维克的主持下,以州为单位来计票的众议员投票开始。

第一天,从11日下午持续到12日早上八点,投票20轮。结果均为杰斐逊8票、伯尔6票。马里兰与佛蒙特两州,因联邦党议员与共和党议员各占一半(前者4:4,后者1:1),无法决出该州的支持者,不计票。没有一个联邦党人投杰斐逊的票。

第二天,12日中午,议员们稍事休息后,继续投票。结果一样:共和党人全体支持杰斐逊,联邦党人全体支持伯尔。双方没有任何人妥协。

第三天和第四天,局面仍在僵持中,连续四天33轮的投票,议员们累得筋疲力尽。杰斐逊写信给家人,表示若遵从他个人的意愿,他实在是不想接受总统职务了,但为了国民的自由与幸福以及共和国的原则,他必须坚持。

坚持原则的不止是他,还有联邦党人。他们始终抱定了决心,决不投杰斐逊的票。只不过从第34轮(即16日那一轮)起,有的联邦党人发现伯尔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将来是个愿意被摆布的人,支持他的决心开始动摇。不过在投票时,他们保持了与其他联邦党人一致的立场,因为他们与伯尔的接触还在继续。直到第35轮结束,他们才下决心不再支持伯尔。

17日,第36轮投票,联邦党议员占多数的四个州:康涅狄格、马萨诸塞、新罕布什尔、罗德岛,将选票给了伯尔;马里兰与佛蒙得两州,联邦党人弃权,选票归了杰斐逊,此前35轮共和党人与联邦党人对峙的僵局因此解开,加上杰斐逊一直拥有的8个州的选票,杰斐逊共得10票。特拉华与南卡罗来纳两州,其议员均为联邦党人,但他们未参与投票。所以,伯尔所得票数为4。

一场危机总算解决。有学者指出,这场危机的化解是因为杰斐逊的老对头汉密尔顿出来呼吁联邦党人反对伯尔、支持杰斐逊;因为他鄙夷伯尔的品行,不愿意看到国家由这样的人来领导。汉密尔顿的确是这样做了,并且尽了最大的努力:劝说众议院的联邦党议员,不断地给他们写信。但他的劝说究竟起了多大作用,尚需存疑,因为他所劝说的对象,无一例外地拒绝了他。

僵局的打破,实因联邦党人发现伯尔不是他们可以利用的对象,其中有些人也不愿国家陷入内战与分裂。譬如特拉华州唯一的众议员、也是汉密尔顿下最大功夫去劝说的联邦党人詹姆斯•巴亚德,他拒绝了汉密尔顿,但他也未曾参与投票。他事后还表示,设若伯尔答应他的条件,他是愿意投他一票的。

因此而言,与其说,是汉密尔顿的介入化解了僵局,不如说,是汉密尔顿的愿望与众议院的投票结果相重合。一果多因,也许更有说服力。

当然,将伯尔未曾当选副总统归因于汉密尔顿,可能还因为1804年汉密尔顿与伯尔的一场决斗,汉密尔顿被伯尔一枪打死。实则这场决斗背后,另有一重缘故,1804年,伯尔寻求第二任副总统无望,转而想去竞选纽约州长。他退出共和党,加入联邦党,并寻求汉密尔顿的支持,汉密尔顿轻蔑地拒绝了他。

回到1801年,选战硝烟散去,政局回归宁静。3月4日清晨,亚当斯离开总统府,返回家乡。与他同行的,是主持众议院选举的塞德维克,其众议员任期已满,新一届国会将由共和党主导。中午,新一任总统任职仪式开始,自始至终没有得到一张联邦党人选票的杰斐逊请来了大法官、联邦党人约翰•马歇尔主持就职仪式。和解的信号升起。

就职演说中,杰斐逊谈到了共和党人与联邦党人所经历的争论。但他呼吁:“让我们全心全意地团结起来吧,共同走向和平、自由与安全。我们都是共和党人,我们都是联邦党人”。一番话,让在场者动容,他所阐述的政策方向,也让联邦党人放了心。杰斐逊政府,施行的同样是联邦党人的政策。杰斐逊毕竟是政治家,他懂得这个国家必须朝着市场与工业化社会发展,而非固守在农业社会。

再说亚当斯与杰斐逊。1812年1月,经过友人的调解,亚当斯给杰斐逊写去了二人绝交后的第一封问候信,杰斐逊立即回复,两个人中断多年的友谊恢复了。以往政治上的分歧成为他们加深友谊的话题,你来我往的通信从此持续了十余年。1826年7月4日,美国《独立宣言》诞生50周年的日子,两个人同一天离世。下午六点半左右,亚当斯说了最后一句话:“杰斐逊还活着”。他不知道,5个小时之前,杰斐逊已先他而去。

斯人已去,遗产犹在。1803年12月,美国国会通过第十二条宪法修正案,这也是美国联邦宪法中关于总统选举的第一条修正案。它规定:选举人得分别投票总统与副总统候选人。美国总统选举制度的逐步改革就此拉开。

梅祖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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