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蒋介石与宋美龄:民国第一家庭传奇》,师永刚 张凡编著,华文出版社2010年8月出版
一个大时代来临之前,总有许多征兆。
1887年,16岁的光绪皇帝亲政,少年执政,正欲有所作为。作为邻居的日本,却也进入了被后世称为“明治维新”的时期。这一年,新任皇帝面临的最大的考验却是来自上天的咆哮,黄河在河南决堤而出,造成中国近百年来最大一次水患。
那年夏天,在上海一家教堂里,21岁的宋嘉树(字耀如)与上海本地人倪桂珍结婚。同一个夏天,21岁的孙中山考入香港西医学院,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但这位未来的医生醉心于纵论时政,与其三位同学并称为“广东四大寇”。
在浙江省奉化县溪口镇,“玉泰”盐铺老板蒋肇聪的儿子在这年的10月31日降生,按照族谱,此子为蒋家世系28世周字辈,谱名为“周泰”。长大后此人自名为“中正”,号“介石”。
后人按图索骥,期望能从中发现历史的奥秘。此际混沌未开,二十年后却天翻地覆,大清王朝就此一命呜呼,没有执照的医生孙中山开创了民国,盐铺老板的儿子蒋中正未能继承祖业,反而扛起了枪杆子。传道士宋嘉树不会想到,自己三个女儿的婚姻会成就中华民国史上最显赫的三大家族。
■盐商之子的跃起
生于大时代,未见得是好事,多少英雄淹没于滚滚红尘之中。
蒋家在溪口是大姓。蒋介石的祖父蒋斯千,字玉表,以酿酒贩盐为业;蒋介石的父亲蒋明火,又名肇聪,字肃庵,是蒋斯千的次子,生于道光二十二年,继承父业,在溪口经营需要专卖权的“玉泰”盐铺,由于经商得法、精明干练而使家境富裕。蒋介石的母亲王采玉为蒋肃庵的第二任夫人,生有二子二女,蒋介石是长子,也是在盐铺楼上诞生的。
按照旧时逻辑,蒋介石多半会因袭此地之风气,继承祖业而成为盐铺老板。
但是1895年,蒋肇聪去世,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据蒋介石后来对人所言,他父亲“性刚直,处事公,接物以诚,容貌毅重,自持勤俭”,9岁丧父,这对于蒋介石自然是灾难性的打击。但蒋介石生母王采玉相当能干,在蒋介石自撰的《先王太夫人事略》中,他自己承认:“中正幼多疾病,且常危笃,及愈则又放搏跳跃,凡水火刀格之伤,遭害非一,以此倍增慈母之劳。及6岁就学,顽劣益甚,而先训迪不倦,或夏楚频施,不稍姑息。”
蒋介石最初在旧学堂求学,奠定了其一生的儒学修为,后又转去奉化县城的凤麓学堂接受新学教育,后又转往宁波箭金学堂,蒋的老师顾清廉鼓励他出国学习军事,说:“青年欲大成求新,当出国留学异邦。”
蒋介石就此改变原先设计好的人生路线,转而东渡日本学习陆军。这是改变命运的决定。1900年后,中国的留日热潮正浓,据统计,辛亥革命前留日学生已累计万人多,在日本留学生周围,集结了一大批反清中坚力量。
在东渡扶桑的船上,蒋介石结识了张群、黄郛等人,这一批同学中有很多人在后来都成了蒋麾下不可多得之人才。在日本就读军校的三年,对蒋介石来说,是扩展视野的三年。日本军队的训练,使他第一次对治军有所领略,他认为:“一国军队如果做到精强战力,就要有三个要素:绝对服从命令;军队官兵要有中心信仰;军队为士兵最优良的职业学校。”此后他有缘执掌军校,即将此三条贯彻执行,打造出了赫赫有名的“黄埔军校”。
此时的蒋一腔热血,他在给表兄单维则的一首诗中,表达了他久已积蓄在胸的感情,诗写道:腾腾杀气满全球,力不如人肯且休?光我神州完我责,东来志岂在封侯。
在蒋介石的青年时代,中国和日本的关系正在剧烈地转变。1895年的甲午海战,击碎了一个帝国最后的幻觉,却也激起了无数青年的热血。民族自尊心、复仇心态,复杂地交织成了这个时代留日学生们的民族情绪。学医的孙中山、周树人,包括学武的蒋介石,都是在这种民族情绪包裹中成长起来的。
现在主流史学界不再讳言,此时的蒋介石的确是一腔热血,革命于他而言自是最好的选择。1911年夏天,四川保路风潮风起云涌,蒋介石虽尚在军中服役,却曾一度应其把兄陈其美电召,潜回上海商议排满举义行动,只是因为满清与日本军方签订协约,限制在日留学生不得任意返国,因此蒋介石在日本军方准假假满后,只能重返日本。
武昌起义后,陈其美又再度急电蒋介石返国参与军事行动,蒋介石就在未报备日本军方的风险下返回中国,参与陈其美筹划的杭州起义行动,并率兵攻打下设于杭州的浙江巡抚衙门,其后并返回上海担任陈其美主导的沪军第五团团长,同时与陈其美等人义结金兰;蒋介石与陈其美的关系日益密切,使他在国民党内得以有发挥机会,并得以结纳孙中山。
之后蒋介石在革命的道路上逐渐攀升,渐渐成为国民党党内掌握军权的实力人物。
■亦旧亦新的婚恋
东渡日本之前,蒋介石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桩婚姻。
在丰镐房里,蒋母为蒋介石敲订了一门婚事。1901年,14岁的蒋介石娶奉化岩头村商人毛鼎秋之女毛福梅为妻。最初的婚姻生活还是快乐的,蒋介石随后去宁波读书的时候,都带着毛福梅同行。不过,蒋介石东渡日本之后,他乡下的妻子已经不太入眼了。
青春期的蒋介石,在日本军校的铁律下苦训三年,1908年回到上海参加革命后,开始了其一生中最为反叛与荒唐的浪子生涯。在革命的另一面,则是放纵不羁,蒋介石在其日记里记录了自己这一时期天人交战的每一瞬间。蒋介石研究专家杨天石在揭秘蒋早年日记时称:在日记中,蒋写了自己的许多隐私,例如早年搞“三陪”,在“天理”和“人欲”之间的艰难挣扎,甚至为解决生理需求而进行自慰等。
蒋介石的性冲动,恐怕不能仅以好奇来形容。蒋介石浪荡上海时期,毛福梅曾前往陪侍,但不久两人大吵,即而使毛氏流产。乡下传统女人与上海现代女人之间的鸿沟,是毛福梅不能跨越的,却正是蒋介石内心深处所希望的。之后蒋母也卷入这场家庭纠纷,王采玉前往上海以投黄浦江相胁来训子。蒋介石不得不下跪恳求,并搬动好友张静江、戴季陶等人前来劝架。
在乱纷纷的时势之中,蒋介石的家庭生活也是一团糟,但这不妨碍他开始另一段感情生活。他结识了姚冶诚并娶其为妾,后来天津《益世报》对两人之事有简略报道:“女士出身寒微。当南北和议告成时,蒋氏随陈其美居沪。陈每过北里,蒋亦与偕往。怡琴(姚氏花名)在法租界某妓院做房侍,在筵席间见蒋氏。怡琴刻意奉迎蒋氏,终至以身相托,被蒋纳为侧室。”
蒋介石对待旧式婚姻已有看法,并在1921年决定与毛福梅离婚。1921年春,毛福梅因为思念儿子,就把蒋经国从奉化小学接回了溪口。蒋介石闻讯后,认为此举“实属不成体统”,是要耽误儿子的前程的,因此对毛福梅大加训斥,一语不合,甚至动手殴打毛福梅。后来蒋经国在留学苏联时曾写信给毛福梅,对此耿耿于怀,“您还记得吧?是谁殴打您?抓住您的头发,将您从二楼拖到楼下?那不是他蒋介石吗?您向谁跪下,请求不要把您赶出家门,那不是他蒋介石吗?”
但在蒋母的坚持下,蒋介石的第一次离婚战并未成功。以“孝”闻名的蒋介石首次在日记中记录了对母亲的不满:“母亲老悖一至于此,不仅害我一生痛苦,而且阻我一生事业,徒以爱子孙之心,强欲破镜重圆,适足激我决绝而已。”
蒋介石已经决心开始寻找新的感情寄托。1921年,孙中山在广州开创根据地,屡次修书蒋介石令其南下,蒋介石遂出任粤军第二军前敌总指挥。陪伴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位漂亮的姑娘陈洁如。1919年夏,蒋介石于张静江家中认识陈洁如,并展开追求。1921年12月10日,蒋介石和陈洁如在上海永安大楼大东旅馆的大厅举行婚礼,证婚人即为张静江。此前,蒋介石终于与毛福梅达成离婚协议,毛氏以不离开丰镐房为条件,默认了蒋介石的“休书”。
在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生活之外,蒋介石的事业同样屡遇挫折,上海证券所的投资失败了,孙中山召他前往辅佐,他又几度撂挑子。直至领军黄埔,蒋介石才算走上了人生的正轨。也就在那一年,他对宋美龄一见倾心。
■中国“美女”宋美龄
14岁的蒋介石举行第一次婚礼时,宋美龄年方4岁,她于1897年春出生在上海。在兄妹行中排第四,在姐妹行中排第三。
小时候的宋美龄聪明过人,5岁时,她的两个姐姐都在上海麦克泰尔女校读书,她也要求父亲允许她跟姐姐一同到学校去读书。父亲宋嘉树带她去见校长海伦理查森小姐。海伦小姐打量着小美龄,用英语说:“学校可不是捉迷藏的地方,你真的想上学吗?”美龄用英语答道:“我想上学胜过了一切。”
宋美龄小的时候并非淑女,作为宋家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她相当的调皮捣蛋。她曾经把私塾老师的辫子捆在他所坐椅子的椅背上,让老师摔了一个大跟头。这件事导致的后果是老师辞职不干了。
此时,父亲宋耀如做出一个重大的决策,他将孩子们都送往美国读书,包括三个女孩子。宋耀如的行为在当时的上海颇受非议,诚实的商人们认为宋耀如是疯了。他们认为,他应该把女儿留在家里,省下出国的游资,将来为女儿置买时髦的嫁妆。宋耀如的经商之路一度受挫,不过,他通过印送《圣经》,很快就财源滚滚,雄厚的财力不仅使他有资本送孩子们前往美国读书,而且他还拿出钱来资助孙中山的革命运动。从这一点来说,宋耀如的眼光绝对非同凡响。在宋庆龄出生后不久,宋耀如又开了一家面粉厂,生意兴隆,门庭若市。到美龄三姐妹在美国读书时,宋耀如的财富已蔚为可观了。
1908年,庆龄和美龄来到美国,进入威斯里安女子学院学习。庆龄在美国的名字叫露莎蒙,她学习用功,富有理想。9岁的宋美龄进入威斯里安女子学院读书,年龄实在是太小,但她坚持要和两个姐姐一同学习。
威斯里安女子学院的第一位中国学生是宋蔼龄,第二位和第三位分别是宋庆龄、宋美龄。宋美龄住进了威斯里安学院,在佐治亚州生活了5年,其中4年处于“旁听”状态,只有一年是正式学生。在“旁听”阶段,学校专门派人对美龄进行辅导。在大学里,她常到学院院长安斯沃思家里去玩。安斯沃思的女儿和美龄年纪相仿,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1912年,宋美龄终于成了大学一年级的正式学生。她的特殊经历使她在性格上显得早熟,因此,在学校里表现出很强的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她发起创立了一个组织,并且制定了章程,定期召集会议,还邀请一些教师参加进来。她和另外两个女孩创办了一份小报,她任主编,每周出5期,5美分一份,每期都销售一空。她认认真真读了4年大学,学习了英美文学,同时还学习了音乐、法语、天文、历史、植物学等。1916年夏天,她在佛蒙特大学选修教育学,取得了学历。
成为中国“第一夫人”之后,她在写给佐治亚州第蒙瑞特一位友人的信中追忆了她在美国读书的某些片断。她写道:“我在皮德蒙特上八年级,非常愉快地在那里度过了9个月。跟我一起上八年级的许多同学实际上是小伙子和大姑娘,这使我感到非常有趣。他们来自遥远的山区。为了攒钱到皮德蒙特来念书,许多人曾在小学教过书。这些人对我都很感兴趣,我则开始洞察这些为了维持生计和取得接受基础教育的机会而不得不含辛茹苦地奋斗的人们的生活。我想,我在小姑娘时期同这些人的接触,对于我对出身贫寒者的命运的关心是有影响的,否则我可能永远不会同他们接触。这使我看到他们的真正价值,因为毕竟他们和他们那样的人正是任何民族的支柱。”
但或许正是这样的观察使得宋美龄在日后的婚姻选择中有了更加务实的决定,她不是能够含辛茹苦地奋斗的人,她追求的是浮华世界中最顶端的生活。
在同一封信里,她津津乐道地写道:“我记得,那时我们三四个小女孩在一起,谁要是用一个5分镍币去买来乳酪饼干或大棒糖请别人一起吃,我们就认为是难得的乐事了。这些糖果就摆在亨特先生的玻璃橱窗里,让人看了馋涎欲滴。尽管那时候玻璃橱窗里除了陈列那些诱人的商品以外,还在同样显眼的位置放着满是斑斑点点的粘蝇纸,可我们不大懂得苍蝇和细菌的危害,也不在乎这些东西。然而,我还是一直活到今天,能向你们讲述那段往事。”
去采集榛子,坐在房子旁边两棵树之间的一张木凳上读书,这些都让她记忆犹新。事实上,在美国时期的西式教育奠定了她一生西化的风气。一位好奇的同学有一次鼓起勇气,睁着大眼睛问她:“美龄,你真的是中国人吗?啊,你说的是道地的美国话啊!”宋美龄笑着回答说,她唯一跟中国沾上边的就是她的脸孔。她后来也在不同场合说过类似的话,其中被引述最多的是:“我唯一跟东方沾上边的就是我的脸孔。”
这话不一定正确,后世人们总能发现她身上的东方气质,包括那些令西方人感到不安的品质。事实上,就像她同时代的人一样,宋美龄也是东西方结合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