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提示:孙中山生前曾经说过,自己逝世后,希望能像苏联领袖列宁那样,保留遗体供民众瞻仰。因此,在他病故的第二天,国民党便与苏联政府联系,定制安葬列宁时使用的那种“水晶棺”。
奉安大典上的宋庆龄
孙中山遗体改殓易棺之谜
“奉安大典”虽曾留下十分详尽的历史资料,但也难免遗有漏缺。在自1925年孙中山去世后暂厝碧云寺到1929年奉安大典这四年多时间里,有许多关于遗体的传说真假参半,给后人留下不少难解的谜团。
据资料所载,孙中山的遗体曾经数次改殓易棺,比较权威的说法是“五殓四棺”——所谓“殓”,是指逝者的遗体穿衣入棺,实际上,若将每次易棺算作一殓,孙中山的遗体应为“六殓四棺”。
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逝世的当天,遗体便被送往协和医院,进行病理解剖并予以防腐处理。手术于3月15日完毕,上午10时举行“小殓”,按照民国礼制,身着大礼服、头戴礼帽、足穿皮靴,然后移入棺内。
孙中山生前曾经说过,自己逝世后,希望能像苏联领袖列宁那样,保留遗体供民众瞻仰。因此,在他病故的第二天,国民党便与苏联政府联系,定制安葬列宁时使用的那种“水晶棺”。但“水晶棺”的制作运输尚需时日,只好暂时使用协和医院旧存的一具美式棺木。这具棺木用美国上等沉香木制做,上面有玻璃隔层,可以瞻仰孙中山遗容。这是“第一殓”、“第一棺”。
3月下旬,苏联政府用火车将“水晶棺”运来中国,但最终未能使用。曾有传言说,“水晶棺”在运输中产生破损,以致不能使用。也有人说,“水晶棺”的尺寸对于孙中山遗体而言显得短小了一些,所以没能使用。其实,“水晶棺”最终未用主要原因有两个,其一,专家认为它仅适用于气候寒冷干燥的北方,而若在炎热潮湿的中国南方,遗体最多只能保存20年。其二,此时已经发现,由于初期的防腐处理不够理想,孙中山遗体的皮肤开始变黑,不可能按照所希望的那样长期保存原先的状态了,使用“水晶棺”已无意义,只能改为土葬。水晶棺尽管未用,仍应算作“第二棺”。
孙中山灵榇按原定时间于4月2日移往碧云寺,放入金刚宝座塔的石龛内。同时,又由协和医院另外制作中式新棺。 4月5日清明节,有关人员打开美式沉香木棺,将孙中山的遗体用中式新棺重新装殓。这具棺椁为楠木材质,内壁用耐腐蚀的铝材制作,棺内满盛福尔马林药水,浸没遗体,以达到防腐的目的。棺椁上部装有玻璃盖罩,以便观察内部情况,其上再覆盖楠木棺盖。装殓完毕后,重新放回石龛内。这是孙中山遗体的第二殓,中式楠木棺为“第三棺”。
接下来的故事极为惊险曲折,而且迷雾重重。
那段时间,中国正在经历持续不断的战乱,北京西山一带治安不好,常有散兵滋事捣乱。此外,有传言说张作霖、张宗昌认为孙中山停灵的地方风水好,以致北伐军连打胜仗,因此只有焚尸方能破解。守灵人员得知消息,紧张万分。
据当时担任守灵负责人的李荣事后回忆,他曾前往协和医院向院长刘瑞恒求助,打算把孙中山的灵榇转移到协和医院保存,刘瑞恒认为不妥而没有答应。李荣只好请刘瑞恒开列防腐药水名称,自己前往德国药行购买,同时将存放在中法中学的那具沉香木美式棺(即前面所说的“第一棺”)运回西山。
1927年11月25日深夜(实际是26日凌晨)2时半,守灵人员秘密地将孙中山的遗体从楠木棺(即“第三棺”)移入美式棺(即“第一棺”),用棉花药水包裹防腐,藏到碧云寺内东侧水泉院的山洞内,以防不测。这是孙中山遗体的第三殓。
1928年初夏,张作霖败退东北,于6月4日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6月7日,守灵人员将孙中山遗体重新移回楠木棺(即“第三棺”)。这是孙中山遗体的第四殓。
如果仔细琢磨,这段“史实”似有许多疑点。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使用福尔马林保存遗体,不仅需要特殊材质的容器,还得由专业医务人员配置操作才行。这样的工作,是军人出身的守灵人员所难以完成的。更不必说“用棉花药水包裹防腐”了——如此处理方式,遗体难免会接触空气,怎能保持原样?
在奉安大典完成后出版的《总理奉安实录》一书和2001年8月出版的《香山公园志》中,均没有关于孙中山遗体移藏水泉院的记载。作者曾与香山公园有关人士探讨当年守灵人员移灵的情况,他认为不太可能。别的不说,仅看水泉院的那个山洞,虽环境幽静,却并不深邃,即使勉强移灵,把遗体藏在与金刚宝座塔这么近的地方,不但未必隐蔽,反倒有欲盖弥彰之嫌。“移灵”一说,也许是守灵卫士无奈之中想出的计策:故意散布传言,让人以为孙中山的遗体已经不在碧云寺了,以此转移视线。
当然,这些只是推测。毕竟时隔80多年,历史的真相难免益显模糊了。
1929年5月,南京政府正式拉开奉安大典的帷幕。 5月20日下午2时,孙科与协和医院的史蒂芬医生来到碧云寺,在守灵人员协助下,将中式楠木棺(即“第三棺”)内的防腐液放净(有关资料记为“保护油”,这一细节表明,孙中山的遗体是浸在棺中的防腐液即“保护油”里的),史蒂芬将遗体揩净后用白色绷带包裹周身,然后移入美式沉香木棺(即“第一棺”),暂时重新放回石龛之内。这是“第五殓”。
22日晨7时,迎榇专员指挥守灵卫士将灵榇移到金刚宝座塔前下方的普明妙觉殿。 8时许,宋庆龄等人赶到,由史蒂芬医生及助手、护士将遗体以白绸裹缚,并为孙中山理发、更衣。原来是准备穿中山装的——这是最恰当的方案,但医生比较有经验,说人的遗体长度比生前要缩短好多,中山装需要身架雄伟,并不适用。所以,最终是仿照回教葬礼的方式,内裹白绫、外着长袍马褂。
更衣完毕,在宋庆龄等家属的守视下,由孙科等人将遗体移入另一具新棺──特制的美式铜棺。这具棺椁是1925年决定将孙中山土葬之后,治丧处特地向美国订购的,早在1925年8月便已运抵上海,存放在香山路孙中山故居内;1927年5月转运至南京;1928年12月运抵北平。此为孙中山遗体的第六殓、“第四棺”。
11天后,这具承载孙中山遗体的铜棺安置于南京中山陵。
四具棺椁的最终归属
孙中山所换下的衣物置于中式楠木棺(即“第三棺”)内,依然存在碧云寺金刚宝座塔的石龛内,作为“孙中山先生衣冠塚”,供后人瞻仰。而奉安时停灵的普明妙觉殿则辟为“总理纪念堂”;1956年以后改为“孙中山纪念堂”,那具苏制“水晶棺”(即“第二棺”)便存放在纪念堂内。
如此,孙中山使用过的四具棺椁中,三具已有归处,惟有那美式沉香木棺(即“第一棺”)却似乎不明去向。据有关资料说,1929年7月,曾特地在紫金山麓的小茅山万福寺设立了一个“奉安纪念馆”,展出与奉安大典有关的文物及各界赠送的礼品,那具美式沉香木棺(即“第一棺”)也陈列其中。但是,日本发动侵华战争以后,纪念馆被彻底破坏,所有物品全然流失而不知下落,其中也包括那“第一棺”。
不过,多年以后,居然出现了一丝线索。
著名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于1961年去世。他的长子梅葆琛在一篇回忆文章中提到:“……国务院派专人陪同我到宽街附近的一处棺木经营处,经管理人员介绍,有一口茵沉木的棺木是当初为孙中山先生准备的,后来苏联派人送来了水晶棺,就没有用上,一直存放至今,上级指示任何人不能随便使用。现在得到周总理的亲自批示,给梅院长安息之用。 ”
文中的“茵沉木”也许是“阴沉木”之误,与“沉香木”显然有很大区别。当然,这些细节差异无关紧要,如果梅葆琛的叙述属实,那孙中山的“第一棺”也算适得其主了。
奉安大典中的宋庆龄
孙中山在世的时候,宋庆龄给人们的印象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忠实地追随自己的丈夫,即使历尽苦难、出生入死,也在所不惜。然而,当孙中山的身影突然消失之后,人们才发现,这个娇小的女子并非想象的那样柔弱。
在孙中山永远离开以后,宋庆龄所遭遇的处境比以往更加凶险,但她始终表现出极大的勇气和坚定的立场。她曾全力支持“五卅运动”和由其引发的省港大罢工,立场鲜明地痛击企图分裂革命阵营的国民党右派,致力于北伐战争……1927年7月,她发表《为抗议违反孙中山的革命原则和政策的声明》,坚决与背叛革命、公开反共的蒋介石、汪精卫决裂;并向新闻界公开宣布:“在国民党现行政策不改变之前,余决不参与任何活动;于革命事业不纳于中山主义轨道内时,余决不担任任何党务。 ”为彻底打破蒋介石企图利用孙中山及自己的影响以实现专制独裁的阴谋,宋庆龄毅然决定流亡国外,先去苏联,后移居德国柏林。
当她接到关于参加“奉安大典”邀请的时候,并不感到意外。很明显,蒋介石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捞取政治资本,宋庆龄如果回国,等于从某种意义上承认蒋介石是孙中山名正言顺的“接班人”。但是,作为孙中山的夫人,她又不能拒绝参加大典。宋庆龄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她当即决定回国。不过,在动身之前,她采取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断然发表《关于不参加国民党任何工作的声明》,宣称:“为了避免任何可能产生的误解,我不得不声明,我坚持1927年7月14日在汉口发表的声明……在那个声明中我宣布不再参加国民党的工作,因为中央执行委员会的政策和活动是反革命的……我参加葬礼绝不是,也绝不能被解释为缓和或改变我的决定,在国民政策完全符合已故孙逸仙博士的基本原则之前,我不能直接或间接地参与该党的任何工作。 ”
这一声明,对于蒋介石企图有所利用的幻想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1929年5月,宋庆龄取道苏联经满洲里归国,于5月18日晚6时乘火车抵达北京(当时已改称“北平”)。下车后,不接见任何外人,由孙科夫人陈淑英陪同,从站台上直接乘汽车至西山碧云寺。到达孙中山灵前时,宋庆龄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着棺椁,卫士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轻轻揭开覆盖在棺椁上的国旗,透过玻璃棺盖,宋庆龄再一次看到了丈夫的面容,禁不住放声痛哭,抚棺连呼:“总理,我在此地,你哪里去了? ”陪同人员无不下泪。
此后几天,陆续举行改殓、公祭、奉移典礼,5月26日,宋庆龄随灵车南下。 28日凌晨3时40分,车抵蚌埠,蒋介石与宋美龄夫妇在向灵车致礼后,特地登车拜见宋庆龄。
然而宋庆龄绝不给蒋介石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尽管蒋介石已经为她安排了舒适的住处,妹妹宋美龄也竭力挽留,但在奉安大典结束后的当晚,宋庆龄就乘车离开南京前往上海。
(摘自《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