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宋孝武帝刘骏屠杀自己的亲兄北,最倒霉的是他的亲信、六弟刘诞。
竟陵王刘诞,字休文,宋文帝的六儿子,性情谦恭,有勇有谋,很得属下的敬爱。
当初刘劭弑立,一同起兵讨伐的四个人分别是孝武帝刘骏、刘义宣、臧质和刘诞,刘义宣和臧质在后来的反叛当中被清除,剩下的一个刘诞就显得难能可贵,同时有一些微妙的东西也慢慢显露出来。
孝武帝性格多疑,刘诞的特殊地位,让他又疑又怕。刘诞自己也不懂得蹈隐,居功自傲,大肆营建府第和园池,规格崇高,穷极工巧,为一时之冠。而且府第之内收藏了大量的精甲利器,质量精良。
孝武帝对刘诞越来越不放心,孝建二年,孝武帝任命刘诞为司空、太子太傅,出任南徐州刺史。两年之后的大明元年秋天,又让刘诞做了南兖州刺史。
从这些安排上,刘诞当然嗅出了一股猜疑的气息。到了广陵之后,他开始暗中准备,借口防备魏军侵犯,加固广陵的城防,储备粮草,加紧练兵。这期间,关于刘诞谋反的谣言开始四处传扬。
三月,垣阆被任命为兖州刺史,实际是专门针对刘诞而来,孝武帝还为他配备了羽林禁军,以方便对刘诞下手。在做足姿态、做好准备之后,孝武帝终于宣布刘诞有罪,夺去他的亲王爵位。
在垣阆身边还有一位戴明宝,原本是一位给事中,名义上是跟随垣阆一起上任,实际上也是前来对付刘诞的。垣阆和戴明宝来到广陵,准备趁机发动袭击,偷取刘诞。刘诞并没有重视,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迫近。
戴明宝与刘诞的一位部下蒋成联络,请蒋成做内应,黎明时分从刘诞的王府里面打开大门。蒋成把此事告诉王府的许宗之,许宗之飞报刘诞。刘诞此时已经睡下,仓促而起,集合起几百名亲信,控制住蒋成。
戴明宝不知情况发生了变化,天亮之前,和垣阆带领几百名精兵悄悄来到王府外面。时间到了,但约好的蒋成并没有露面,王府的大门始终紧闭。天慢慢亮起来,戴明宝他们这才看清楚,王府的城楼上布满了军兵,刘诞自己也在上面,当着垣阆和戴明宝的面,杀死了蒋成,然后府门大开,几百名勇士杀了出来。
一场混战之后,垣阆被杀死,戴明宝侥幸逃脱,刘诞正式举兵反叛。
偷袭不成,孝武帝只好公开征剿,任命沈庆之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率军讨伐刘诞。刘诞估计自己势力不济,采用坚壁清野的防守策略,将城外的房舍全部烧掉,居民驱赶进入广陵城中,固守城池。
同时刘诞发布一篇表书,为自己辩解,为自己鸣冤。其中提到了自己在讨伐刘劭和刘义宣过程中的功劳,提到孝武帝过去对自己的礼遇,质问孝武帝为何要听信谗言,派人偷袭自己?
刘诞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生气,最后写上一句:“陛下宫帷之丑,岂可三缄?临纸悲塞,不知所言。”
刘诞所说的丑声,是关于孝武帝的一些流言。孝武帝的母亲路惠男,当初因为相貌出众被选入宫中,成为路淑媛,生下孝武帝刘骏。只是宋文帝不太喜欢路淑媛,她就跟随儿子刘骏去各处任职。孝武帝登基,路淑媛成了皇太后,住进显阳殿。
孝武帝厚待母亲的父亲和兄弟,赏赐丰厚,一切与自己的儿子待遇相当。孝武帝对后宫中的妃嫔们态度一直比较冷淡,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皇太后的显阳殿,因此民间一直流言不断。对于这一点,《宋书·后妃列传》只是含糊地说:“宫掖事秘,莫能辩也。”
刘诞也是给孝武帝逼急了,大肆张扬此事,对孝武帝没有实际的杀伤力,只能带来更深切的仇恨。这句话揭了孝武帝的疮疤,让他狂怒,恨得要死。现在还抓不到刘诞,孝武帝就下令搜捕刘诞的亲信和部将在各地的亲眷,全部杀掉,死者多达千人。
沈庆之率军逼近广陵,大军压境,刘诞一度打算潜逃,留下大部分人马守城,自己带上几百人马出城。已经跑出去十多里路,随从们不肯再跟他向前走,劝他回去坚守广陵。刘诞也犹豫起来,问大家:“现在我回去,你们能为我尽力守城吗?”
大家回答一定尽力。正赶上沈庆之的军队来袭,刘诞就带着大家匆忙跑回城里。此时刘诞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来到城下,看到城墙上站着一位白胡子将领,吓了一跳,问部将:“城上那个白胡子,是不是沈庆之?”
大家告诉他不是,是守城的部将,刘诞这才放心地进城。两下里再次僵持下去。广陵城的城墙坚固,虽然不时有人叛逃出城,但更多的人愿意留下来捍卫刘诞,刘诞不时派兵出城袭扰,又在城内立坛盟誓,相约生死与共,大家对他高呼万岁。
刘诞做了最坏的打算,把自己的世子刘景粹托付给几个亲信,让他们带上金银,和世子一起躲藏到民间。刘诞叮嘱说:“如果幸运,能让这孩子拣得一条性命。如果不行,记住一定要把他深深地埋葬。”
孝武帝对刘诞恨之入骨,巴不得立刻杀死他,屡屡催促沈庆之赶快破城。他又派人送来两枚印章,上面刻有“竟陵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准备赏给杀死刘诞的人。另一枚上刻有“建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准备赏给第一个登上广陵城墙的人。
诱惑很大,想得到这份厚赏的人很多,可惜广陵城的城墙实在太牢固,城外的护城河太宽太深,攻城的难度极大。沈庆之打算运土填平护城河,却又遇到夏天的雨季,攻城彻底停了下来。
孝武帝这边已经等得不耐烦,让太史令挑选一个吉利的日子,他要御驾亲征,江夏王刘义恭百般劝解,请他再等一等。
到了七月二日,沈庆之的军队终于获得突破,首先攻克广陵外城,乘胜再攻克小城。刘诞的抵抗彻底瓦解,他在一座桥上受伤落水,被拖出来杀死,时年二十七岁。刘诞的母亲殷氏和妻子徐氏自杀,藏在民间的世子刘景粹也被杀死。
广陵城中数千名男子全部被杀,女人全部犒赏军人。可怜了一城百姓,沦为兄弟相残的牺牲品。据说,城破之日,天色晦暗,云雾缭绕,广陵城的北门上出现一道白色的长虹,横贯全城,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