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期间，宋氏三姐妹合影。自左至右：美龄、霭龄、庆龄
四月份，由孙中山宋庆龄文物管理委员会等主办的“宋氏三姐妹特展”，将在上海举行。此系海内外首次以宋氏三姐妹生平为主题的展览，也是宋氏三姐妹自1940年代天各一方后的首次“重聚”。①
其实呢，宋氏三姐妹生前，也曾多次努力，希望能够重聚。
1949年5月19日，宋美龄自美国寄出了给宋庆龄的最后一封信宋庆龄与宋美龄早年关系极好。1915年宋庆龄准备与孙中山私奔时，曾致密信告知宋美龄，宋美龄“是这个家庭里唯一赞成这桩婚事的成员”。但在1927-1936年间，宋庆龄流亡苏德、面见斯大林、结交国际左翼、秘密筹组“第三党”……与宋美龄的政见冲突日趋严重，一度到了基本断绝往来，偶尔书信问候，也多由秘书执笔的程度——宋庆龄自陈：“我们一起说政治，各抒己见，往往是不欢而散。我们完全是为了思想信仰的不同而分开的。”②
1936年西安事变，宋美龄曾向宋庆龄请求帮助。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姐妹二人合作渐多。1940年2月，宋美龄赴港治病，三姐妹重聚，不谈政治，只叙亲情。3月份，宋庆龄应邀前往重庆，之后的七个星期，三姐妹在中外媒体面前同进同出，出席各种与抗战有关的公共活动。这种“免谈政治”的关系，一直维持至内战末期。1949年5月19日，宋美龄与宋子良自美国联名致信宋庆龄，希望“我们在这儿能为你做些什么”，但宋庆龄稍后决定留在大陆，三姐妹再度分道扬镳。这封信，也成了宋美龄生前，给宋庆龄的最后一封信。③
1940年，三姐妹拍摄于重庆
1957年，宋庆龄致信宋霭龄；同期，宋霭龄曾运作宋庆龄出国团聚整个50年代，宋庆龄与宋美龄之间似乎断掉了联系。就目前开放的史料，仅可知在1957年，宋庆龄曾致信宋霭龄，内中有“如果你不马上回来的话，我们都将变得太老了”的悲切之语。但宋庆龄此信原文，迄今没有公开。公开的只是宋霭龄的回信。回信中说道：
“亲爱的妹妹：又收到你的来信，我非常高兴。你身体还好吗？这些年我一直没有给你写信，主要是因为失去了同你的联系。我只能从报纸上知道你的情况——有时在北京，有时到国外访问。我想我的信决不可能会到你那儿，因为前几年我给你写了几封信，但从没有收到你的回信。……看到你信中所说‘如果你不马上回来的话，我们都将变得太老了’，我很沮丧。在我手术后，恢复了视力，我将尽快回来看你。尽管我不是经常给你写信，但我心里时刻都在牵挂着你，并且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不久，我将再给你写信。自己多保重。希望能经常收到你的来信。”④
宋庆龄这封未解密的信，通常被解读为“动员她的老姐姐快点回到祖国来”。⑤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据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院研究员郭岱君介绍，她从宋氏家属口中得知，在五、六十年代，宋霭龄等人曾计划与北京联络，将宋庆龄接出来全家团聚，并一度取得了不错的进展。但此事详情仍不明朗，2010年，曾有新闻报道称：“宋曹琍璇女士就郭岱君研究员的提问，从口述史的角度出发，对宋庆龄晚年期待出国与家人团聚一事做出回应，认为是政治因素使其未能实现出国的心愿。”⑥
宋氏三姐妹抗战期间合影
宋庆龄病危，大陆通知宋美龄，后者回复：把姐姐送到纽约治病1971年，宋子文在美国去世。这本是宋氏三姐妹重聚的一次良机，但因时值中美关系改善的敏感关头，最后三姐妹竟集体缺席了宋子文葬礼——“蒋夫人已坐上飞机前往美国出席兄长的告别式，新闻报道传出，她二姐宋庆龄也会出席。蒋介石父子深怕两姐妹一碰头，会掀起北京和台北之间有秘密协议的臆测，下令飞机掉头回台北。蒋夫人可能大为不悦。她满心希望和久违的、心爱的姊姊见面，这下子不可能了。后来她获悉，和新闻报道截然不同，华盛顿方面毫无迹象显示宋庆龄曾以任何理由申请赴美签证。”⑦
1973年，宋霭龄在纽约病逝。身体越来越差的宋庆龄，开始期待宋美龄能够回国，常跟身边的服务人员念叨“我妹妹可能要回来了，你们在接待的时候要注意”、“可能我妹妹回不来了”……1977年，宋庆龄在寓所接待旅美归来的表侄女牛恩美，二人不使用中文，而是先后用法语、英语交谈。最出乎牛恩美意料的是，宋庆龄“在我耳边轻轻地问我，她的三妹可好”。 1979年，宋庆龄又在给理查德·杨的信中，打听在美家属的消息，信中哀叹“我所有亲属的地址我都没有”。大约同期，宋庆龄还寄望于通过林国才的奔走，以去日本疗养的方式，与宋美龄在日本相见，但未能实现。⑧
1980年12月，宋庆龄托廖承志代笔致信宋美龄，称自己病重，希望有生之年姐妹再相见一次。宋美龄则托人答复：“说信收到了”。次年5月，宋庆龄病危，由在大陆的亲属将消息告知宋美龄，希望其能回大陆一趟，宋美龄接到电报后，泪流满面向上帝祷告，却仅回电：“把姐姐送到纽约治病。家。”⑨署名“家”，无疑是耐人寻味的。当月29日，宋庆龄去世。
2003年，宋美龄也与世长辞。宋氏三姐妹的悲欢离合至此落幕。因史料所限，她们留在历史中的谜团，还有很多未能解开——宋美龄坚持不留日记，不接受口述史访谈；宋庆龄的诸多档案，如逝世后三本日记的下落，晚年写给中央和毛泽东的7封书信的情况等，也尚未开放。⑩
蒋介石与宋氏三姐妹合影
注释
①澎湃新闻，《宋氏三姐妹主题特展将在沪举行，系分离72年后首次“重聚”》，2016年3月22日。②胡兰畦，《难忘的记忆》，未刊稿。转引自：尚明轩、唐宝林，《宋庆龄传》，北京出版社，1990，P30。③宋美龄、宋子良致宋庆龄，1949年5月19日，收录于《宋庆龄来往书信选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P199。④宋霭龄致宋庆龄，1957年2月14日。收录于《宋庆龄来往书信选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P421-422。⑤廖怀明，《宋庆龄：道路选择之外的手足亲情》，收录于《宋庆龄及其时代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上海宋庆龄研究会编 ，2011，P343。⑥《新一批宋子文解密档案出版问世》，复旦大学新闻文化网，2010年5月27日。⑦陶涵，《蒋介石与现代中国》，中信出版社，2012，P474。⑧参见：尚明轩、魏秀堂，《宋庆龄的后半生》，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P119；林国才，《怀念宋庆龄婆婆》；等。⑨尚明轩，《宋庆龄与宋美龄政治殊途中的世纪情谊》，收录于《宋庆龄研究论丛》，P160-161。⑩尚明轩，《宋庆龄研究中的阙失》，《贵州社会科学》2013年第1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