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英宗的儿子(宋仁宗没有孩子),宗申必须为他的父亲正名。他要向宋朝的祖先、所有的宗族和后代证明,他和他的父亲都是大宋朝当之无愧的儿子;他要改变宋朝建国以来对外关系的被动局面,拓展疆域,建立超越先人的丰功伟绩;他也想要一个和平的礼乐体系。
年轻皇帝的欲望无法像咳嗽和爱情一样被掩盖。当他第一次见到老兵富弼时,他说,“问一下北方,这些东西很清楚。”。富弼立即警告宗申不要惹麻烦:“如果你20年没有当兵,你就不应该奖励你的优点。如果你们并肩作战,你们的命运就不会好。”
皇帝的欲望要转化为国家的意志,进而转化为推动国家机器齿轮高速运转的政策。最大的障碍不是一两个老干部的反对,而是现实的财政困难。
财务困难是家常便饭,造成财务困难的因素可以分为长期因素和短期因素两种。
有三个主要的长期因素:
首先是养兵政策造成的巨额常规军费。宋朝的士兵都是职业军人,都是国家财政供养,数量庞大;
其次是官僚的工资支出。宋朝的高官待遇优厚。前所未有,中下层官员虽然收入不高,但也能养活一大家子。官僚和军人一样,人数多,开销大;
三是辽、西夏的“治安维护费”,辽称“年弼”,夏称“年赐”。它们有不同的名称,代表着不同层次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但本质上都是宋朝政府为了维护和平而向其他政权支付的保护费。
短期因素包括真宗的崇圣运动、仁宗抗击西夏的军费开支和皇帝的葬礼。到宗申掌权的时候,宋朝已经经历了四年的大丧,这使得仁宗和颍宗两位皇帝的日子更加难过。
财务困境是真实存在的,如何缓解?当时的主流思想很简单,就是“节流”。比如关于英宗的葬礼,财务部门的建议是:“至于不着急的人,不要把小便宜当成无用,不要把小费当成无害。”总之,尽量省!
宗申理解并接受财政困难和“节流”政策。他下令减少英宗皇陵的预算规模和对其遗产的奖励金额,甚至解释了父亲过去的浪费,说:“先帝仁宗的葬礼远离嫌疑,不敢砍,现在没有嫌疑了。”——始皇帝是仁宗的干儿子,为了避嫌不敢降低丧葬规模。我既然是先帝之子,就没有那些顾虑了。——该砍了,该省的省了!
丧葬费可以省。理想呢?我们必须找到善于理财的人。是谁呀?张是第一个被封神的人。
经过实践检验的金融专家张,拥有一流的执行力。他曾两次担任三名秘书(财政部长)。
第一次,张是的三秘,疏通汴河,整顿漕运。离任时,他积攒了足够三年的粮食,足够六年的马料。
第二次到的时候,由于前任工作不力,北京的粮食只够一年半,马只够一年。张上任后,不到一年,京城就有了五年的粮食储备。
张不仅有行政权力,而且对国家的财政规划有全面的考虑。任宗超的历史是《漕运十四策》,他主要阐述了改善水运的十四项政策。富弼总理为仁宗读了“十四策”十刻钟,即一百五十分钟。旁边的警卫站很不稳定,但富弼却全神贯注于阅读,以至于仁宗迷上了安
富弼说,这不是普通的表现,这关系到国家财政的基础。“十四大政策”都是后来实施的,北京的粮食供应得到了根本改善。张的业绩甚至成为仁宗中后期国家财政的指导性文件。“每一次法院的得失,都必须以公演为讨论稿”。
上图反映了《清明上河图》的一小部分。我们可以看到1000尺店门口有一辆独轮车,上面有一串钱串,边上两个人在放当天店的流水,也就是营业处赚的钱。他们用这辆独轮“运钞车”将收益运送到银行储存。可见交店生意不错,也能体现北宋时期的社会安定和平。《清明上河图》反映的繁华街景,只有法院通过有效的理财措施压榨老百姓,而不是一味的加税加费,才会出现。
张的财务管理有两个特点:
第一,是保守改革。张能够在不进行大刀阔斧的机构改革的情况下,提高旧机构的效率,使其高效运行,是因为他了解宋代金融机构的运行状况,并有很好的改善良方。
第二,他是儒家。和当时的主流一样,张也主张“节流”,反对通过增加税费来压榨人民。
上帝给了张参政的称号——。后来王安石用这个称号主持政务,推行新法。
张是王安石的前任政治家,他对王安石的印象非常不好。如果张能够主持神宗的政务工作,那么王安石的变法可能就没有了。偶然的因素改变了的发展方向张刚上任就学习政治,还没来得及施展才华,父亲就去世了。按照儒家礼制,张暂时退出政坛是因为王安石已经在那里了。
王安石的理财思想与张完全不同,他走的是法家路线。王安石宣称“善于理财的人,不是人民赋予的,而是国家饶过的”。正如司马光所说:
,这是汉代法家桑弘羊的做法。“四民分业,士农工商”。所谓“民不加赋”,只是不向四民之一的“农”加赋。桑弘羊实行盐铁专卖,要求商人、手工业者申报财产以便征税,一辆小车、一条小船都要交税;财产申报不实者,发配边疆,没收财产;还鼓励揭发告密。桑弘羊又实行均输平准之法,贱买贵卖,以政府代行大商人角色。从“国用饶”的角度来看,桑弘羊的确是成功的。但是,如果把皇帝、政府和包括士、农、工、商在内的社会视为一个整体,追求整体的和谐共荣与帝国的长治久安,那么,桑弘羊就是失败的。他的经济政策损害了商人和手工业者的利益,扰乱了经济秩序,造成整个社会的不安,最终引发民间的反抗。
现代人对王安石理财政策的常见误解,是认为“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就是发展生产。伴随这一误解的,还有对司马光的鄙视,司马光说:“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这句话通常被理解为司马光不承认社会财富的可增长性。
生活在21世纪的中国人鄙视司马光,是很可以理解的。我们亲身经历、耳闻目睹了社会财富的飞速增长。四十余年间,小到个人、家庭,大到城市、国家,财富的增长规模和速度是前所未闻的。“天地”还是这个“天地”,其间的“货财百物”,却早已不知翻了几番。所以,我们很容易会觉得司马光真是太保守了。
现代人以今度古,鄙视司马光,可以理解,但并不公平,也不科学,因为“北宋之中国”绝非“改革开放以来之中国”。用过去四十年的发展逻辑来衡量、判断数千年前的历史是非,实在是很欠考虑的。过去四十年来,财富增长的动力来自哪里?制度革新、科学发展、技术进步、资金投入,同时,我们还有一个早已走在前面的西方文明的引领与示范。而这些因素,在司马光与王安石讨论“天地所生货财百物”的时候,都没有发生。
没有上述革命性的因素,又怎么可能出现社会财富的革命性增长?而如果财富总量不增长,那么,理财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分配问题,不在公家就在民间,是“富国”与“富民”孰先孰后、如何协调的问题。司马光所言,诚为不谬。
事实上,王安石也有过类似的说法。王安石曾经写文章反对奢侈,提倡节俭之风。其中警句有:“天地之生财也有时,人之为力也有限,而日夜之费无穷。以有时之财,有限之力,以给无穷之费。若不为制,所谓积之涓涓而泄之浩浩,如之何使斯民不贫且滥也?”大自然对财富的生产受制于日夜季节,人力所能做得也同样有限,可是耗费却可以无日无夜,无穷无尽。以受到时间限制的财富和有限的人力,来供应无穷的消费,倘若不加节制,则积累如细流涓涓,泄散如大水浩浩,又如何能让老百姓免于贫穷困顿呢?
王安石此说,与司马光“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何其相似乃尔!然而当“必欲大有为”的皇帝表现出对财政困乏的焦虑时,王安石却说:“善理财者,民不加赋而国用饶。”
王安石的法家色彩是毫无疑问的。法家和儒家的区别在哪里?
法家是皇帝朝廷至上的,它把朝廷国家的目标放在第一位,视人民福祉为必要之牺牲而无丝毫之同情。儒家则试图在朝廷利益与百姓福祉之间寻求平衡,反对扩张性战争,反对横征暴敛。
法家是霸道的,为达光明正大之目的,不惜动用无耻下作的手段;儒家追求王道,认为只有通过正义的手段才能达到正义的目的。
法家讲究法制,不承认老百姓的能动性,主张以严刑峻法压迫老百姓服从。儒家讲究礼制,主张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学习成为贤人,从而实现社会的改造。
法家便捷实用,在短时间内就能产生高效率。儒家迂远,从人心到社会,那是一条漫长的路。神宗如何等得?
王安石与神宗的遇合,被当时政坛与后世史家惊为天意。苏轼责备宰相曾公亮不能阻止青苗法,曾公亮说:“上与安石如一人,此乃天也。”
神宗与王安石“如一人”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有着相同的法家底色。神宗还是颍王的时候,有一天忽然拿出来一本自己新抄录的《韩非子》,让王府僚属去校对。他的老师孙永知道了,很不以为然地说,《韩非子》“险薄刻核”,违背儒家经典中的帝王之旨,愿王不要在这上头花心思。
听了孙永的话,年轻的颍王辩解说,我抄这个,只是为了充实王府的藏书啊,我不喜欢它。这个解释实在是欲盖弥彰,以颍王的地位和北宋开封便利的购书条件,充实藏书,何必要手自抄录?
自从即位以来,人人都喊“节流”,神宗的伟大理想藏在心里,不得伸张。唯有王安石告诉他,财政困难“非方今之急务也”,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善于理财的人,“善理财者,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开疆拓土的理想可以实现,而又不会干扰老百姓的生产生活,两全其美,得其所哉!
神宗与王安石一见倾心。从此之后,王安石负责理财,神宗主持开边,宋朝的政治主题正式发生转移。
本文节选自赵冬梅(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文化学者)新书《法度与人心》(中信出版社),读史系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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