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个留学生讲,在国外,如果家里的取暖炉坏了,换个新的需要四千元,但安装费差不多也要这个数!自己装行不行呢?也行,但你得考个“本子”,没有本子,你连炉子都买不到!——这一规定,保障了工人的饭碗。
其实这类措施,咱们老祖宗也施行过。《管子》里就记载说:齐桓公召见管仲,向他咨询:北郭的百姓生活贫困,有的靠编草鞋谋生,有的靠种菜贩菜度日,有什么法子能帮到他们呢?管子回答:这好办,您下个命令:家有百钟粮的富户,不准自家做鞋;家有千钟粮的富户,不准自家种菜;这样一来,北郭的穷苦百姓就不愁鞋子、蔬菜卖不出,自然也就脱贫了。
你瞧,管仲的做法是限制富人的生产能力。百钟之家、千钟之家本已十分富有,再容许他们自家生产鞋帽、菜蔬,就等于跟鞋匠、菜农争利。对富人加以限制,强制他们花钱购买某种特定的商品或服务,这就等于为穷人开了一条生路;客观上促进了社会分工,刺激了生产技术及产品质量的提高。——外国人今天的作法,管子两千多年前就想到了。
管子管理经济的法子还多着呢。齐桓公嫌国库空虚,钱不够花,想向百姓征收房屋税。管仲说:不行,这是逼着百姓拆房啊。桓公又要征人口税。管仲说:不行,那等于让百姓压抑情欲、少生孩子啊。桓公又要征牲畜税、树木税。管仲仍说不行,认为那是引导百姓杀幼畜、伐小树。管仲的建议是:向鬼神征税。
管子说:尧时代有五位官吏死后无人祭祀,请设立“五厉之祭”:春天献上芷兰香草,秋天奉上收获的新谷,再拿生鱼干和小鱼当经常性的祭品。这样一来,河湖所征收的鱼税,会高出百倍,也便无需再向百姓征缴罚款、人头税了。这叫“神道设教”,既推进了礼仪教化,又满足了财政需求,何乐而不为!
在今天看来,管子的做法实在荒唐: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你平白请出这几位鬼神来,还要大张旗鼓地祭祀,这不是愚弄百姓、浪费社会财富吗?然而从另外的角度看,管仲又是在“搭宗教文化之台,唱扩展经济之戏”。春秋奉献香草新谷,四时供奉大量的水产鱼类,都在客观上刺激了生产。而国家税金的猛增,正是建立在生产规模扩大、劳动者收入增加的基础上。鬼神迷信固然不值得提倡,但拉动需求、促进经济发展的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于国于民都有益。
后世的官员,并非人人有着管子的智慧。清人钱泳的笔记《履园丛话》有“安顿穷人”一则,对先后治理苏州的两位官员提出批评。一位是陈宏谋,他掌印时“禁妇女入寺烧香”,结果春天旅游旺季,苏州游客寥寥,“舆夫(轿夫)、舟子(船夫)、肩挑之辈(挑夫)无以谋生”,搞得舆论哗然,最终不得不收回禁令。另一位胡文伯主政时,“禁开戏馆”,同样闹得怨声载道。
苏州自古是商贾云集之地,有戏馆酒馆数十百处,每日宴饮演剧,“活小民不下数万人”。钱泳评论说:“此原非犯法事,禁之何益于治?……苏郡五方杂处,如寺院、戏馆、游船、青楼、蟋蟀、鹌鹑等局,皆穷人之大养济院。一旦令其改业,则必至流为游棍,为乞丐,为盗贼,害无底止,不如听之(听任发展)。”
中国古代没有成本大套的经济学著作,也没有连专家也掰扯不清的高深经济学理论;但智者往往能凭借敏锐的观察、朴素的推理,摸索出规律性的东西,用来指导经济,颇能奏效;对于今天的经济工作,也不乏启迪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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