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受叶群指使的吴法宪赤膊上阵,且发言越来越离谱:“陈再道是武汉反革命暴乱的罪魁祸首,是镇压革命、屠杀革命群众的刽子手,是刘少奇、邓小平的打手、干将和帮凶。……陈再道是中国的苏哈托,是现代的张国焘,是钻进革命队伍里的蒋介石,是解放军的败类。陈再道盘踞的武汉军区是个奸贼窝。”
周恩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先后三次打断吴法宪的发言,要他讲主要问题。
吴法宪仍不罢休,想起叶群“一定要涉及徐向前,把揪徐向前的‘旗帜’抢到手”的交代,又咬起了徐向前:“早在2月份,徐向前就给陈再道打包票,说陈再道不是‘三反’分子,有错误也打不倒。武汉问题,徐向前是有责任的,这个责任应当追究。”
徐向前忍无可忍:“这个话我讲过,是根据当时的情况讲的。如果有出入,可以调查了解嘛!”说罢,徐向前写了个条子,递给周恩来后便愤然离开会场。
会上,陈再道申辩说:“如果搞兵变,我总不能没有几个人,总不能不开个会吧?说我搞兵变,可以找人对证嘛!”
吴法宪不等陈再道把话说完,领着刘丰和几个打手冲了过去,抓掉他们5个人的领章帽徽,拳打脚踢,不许他们讲话。会议中间休息时,吴法宪等人趁周恩来不在场,带头并煽动一些不明真相的服务人员对陈再道等人进行武斗。吴法宪还上去打了陈再道一个耳光。在休息室里的周恩来,接到秘书周家鼎的报告后气愤地说:“真是荒唐!”当周恩来跑着赶了过去,要制止他们时,那些人已经溜掉了。
这次对陈再道的批斗会,一直开到夜幕降临还没有散。陈再道一直低头弯腰六七个钟头。他实在支持不下去,请求康生允许他们几个坐下来。陈再道冲着康生大喊:“康老,康老,我是放牛娃出身,快60岁的人了,念我革命40年……”
没等陈再道把话说完,康生就拉长脸,恶狠狠地训斥说:“人可以变,你陈再道不要摆老资格,不要以为毛主席叫你是同志,你就不是反革命了。30年前,张国焘在武汉叛变中央,现在你们又在武汉发动反革命叛乱,这是张国焘事件的重演!”
陈再道为政委钟汉华擦去满头虚汗,不禁鼻子一酸
第一次批斗过去没几天,第二次厄运又降临了。这一次来的人没等陈再道开门,就一脚把门踢开了。一群佩戴造反派袖标的军人,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房间,厉声喝斥:“陈再道,你罪大恶极,知道不知道?”
说着,这些人连揪带扯,把陈再道弄到了京西宾馆十一楼会议室。会议室里,坐满了“三军”造反派的人。陈再道刚刚被推进门,立即有人站起来,扯着嗓子高喊:“打倒陈再道!陈再道罪该万死!”
紧接着,钟汉华和牛怀龙等人也被先后推进了会议室,打倒他们的口号声随之而起。陈再道被迫低头弯腰站在前面。黄永胜、邱会作等人则坐在会议室前排的位置上,也跟着“三军”造反派喊口号。
这次批斗会,一开始就是电闪雷鸣,风狂雨暴。
造反派问:“你一手策划了‘七二○’事件,你为什么说没有?”陈再道答:“我没有策划嘛。我跟谁说过?跟谁开过会?”
……
因为知道自己有口难辩,陈再道只好说:“如果你们让我交代‘左’中的错误,甚至是犯了方向路线错误,我都可以认认真真地作交代。如果你们让我交代搞‘兵变’的罪行,再进而交代出搞‘兵变’的‘黑后台’,因为事实上并不存在,无论如何也交代不出来。”
造反派很奇怪:“为什么?”
陈再道很坦然:“我没搞。”
造反派像是被羞辱了一般,用武斗发泄着不满。陈再道被他们打倒在地,又被揪起来,不知来回折腾了多少次。陈再道低头弯腰忍受着,汗水湿透了衣服,头上淌下的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把脚前的地板浸湿了一片。
批斗会后,为挖陈再道的“黑后台”,造反派“学生领袖”蒯大富手下的一批人还抄了徐向前的家,抢走了5铁柜机密文件,但并没捞到任何证据。在周恩来强令之下,他们才把抢走的文件退回。
陈再道等在京西宾馆被揪斗的情况,很快引起了周恩来的重视。为避免造反派再次批斗,周恩来决定把他们送到西山暂避一时。
于是,陈再道和钟汉华离开了京西宾馆,被一辆汽车拉到了西山橡皮子沟,住进了一支工兵部队的营房里。这里的物质条件很差,但环境、气氛要比京西宾馆好。部队干部、战士并没有把他们当成“反革命”,尽量从各方面给他们以照顾。然而,那些“奋斗不止”的“三军”造反派,在林彪、江青等人的指使下,仍然揪住他们不放。每当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造反派就从城里派来汽车,把他们拉到京西宾馆,继续进行批斗。这样的批斗会,一般从晚上八九点钟开始,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才结束。有一次,钟汉华挨完批斗,由于精神、肉体受到难以承受的折磨,脸色非常难看。串串豆粒大的汗珠子,一个劲儿从额头、脸上往下掉。陈再道、钟汉华是被扶上汽车的。到车上,钟汉华还是汗流不止,眼睛微闭,十分吃力地喘着粗气。陈再道让钟汉华靠在自己肩头上,为他擦去汗水,问道:“老钟,你怎么样?不要紧吧?”“不要紧,老毛病。”钟汉华睁开双眼说,“这一夜低头弯腰挨斗,大概是血压又上去了。我感到心里难受,脑袋发晕,四肢无力,浑身发冷……你放心,我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陈再道望着钟汉华的面容,抚摸着他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不禁鼻子一阵发酸。他对钟汉华说:“老钟,坚持坚持,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钟汉华凄然一笑,紧紧地握住了陈再道的手。
陈再道、钟汉华在橡皮子沟的营房里,大约住了两个月,周恩来又派车把他们接回到京西宾馆。到京西宾馆后,传达了毛泽东的三条指示:第一条,好好休息;第二条,注意安全;第三条,有错误就检讨。但实际上,尽管有毛泽东、周恩来的指示,他们仍然不断地遭到批斗。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被送到解放军政治学院接受批斗。大约呆到1968年初,又搬到了海运仓总参招待所,那里已住了一大批受冲击的将领。直到1969年8月1日之后,已转移到北京郊区某部的陈再道等接到通知,立即去京西宾馆。他们到宾馆刚坐下,一位军队负责人走了进来,告诉他们说:“10天前,毛主席交给我一个任务,叫我把你们接到宾馆住下。主席经常打听你们,因为我工作忙,耽误了,让你们多吃了几天苦。”
这些跟随毛泽东大半辈子的将军们大多“吃软不吃硬”,一听说毛泽东还在关心着他们,顿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像孩子般流下了热泪。(本文摘自《党史博览》 作者:尹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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