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从军是民间家喻户晓的故事。这个古乐府诗记载的传奇,讲叙古代孝女花木兰为替代年迈的父亲服兵役,女扮男装从军十二年,屡建功业,直到回家以后,同伴方知她是女性。至于历史上是否确有木兰此人,历朝历代的学者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木兰是南北朝时期的北魏人,有人则认为是隋恭帝时人,还有人以《木兰诗》中“可汗大点兵”为依据,认为木兰非隋即唐之人。
抛开木兰其人其事的真伪不谈,在清代笔记中,也有女性改扮男装从军多年而无人识破的记载。《清代野记》云,同治初年,清军大将多隆阿奉旨督办陕西军务,他到任以后,大量招募服务于军队的长期役夫,有个肤色黝黑、脸上长满了痘瘢的陈姓少年前来应征,主事见他长得又高又壮,力大无比,就让他专管放养军马。由于他做事肯出力,能吃苦,很快就被提拔入营做了士兵,并且在频繁的战事中如鱼得水,屡建奇功。经过十年的征战,陈某因为作战勇敢,获得了朝廷赏赐的“巴图鲁”勇号,官至记名提督,隶属于陕甘总督左宗棠的麾下。
安徽有个书生朱某,数次应试不中,一怒之下就投笔从戎,在军中做了一个掌管书牍的小文员。朱某随军多年,屡经调动,最后调到了陕西,在记名提督陈某的麾下任职。正值青年的朱某,仪容英俊,风度翩翩,性格也是恭谨谦和,待人处事彬彬有礼,长官陈某很器重他,对他特别地好。有一天晚上,陈某把朱某召到家里喝酒,几杯落肚之后,陈某突然提出让朱某陪寝。朱某大惊,断然拒绝,陈某顿时拔刀威胁,说若是不答应就当场把他杀了。为了保命,朱某只得违心允承下来。
然而出乎朱某意料的是,除掉衣衫之后,五大三粗的陈某竟然是个女人,于是,他起初的抵触和排斥也就荡然无存。从此,朱某每天晚上都到长官的住所就寝,两人如胶似漆,打得火热。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同僚们很快就发现了朱某和长官的这种特殊关系,对他都很鄙视,以为他是降低自己的人格,曲意奉承,做了长官的同性情人。没多久,陈某怀孕了,随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而她又怕事情败露,不敢贸然找医生堕胎,眼看将要临产生子了,事情很难再掩盖下去,就把朱某找来商量对策。朱某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就鼓动她以木兰从军的例子,主动向顶头上司左宗棠禀告,如实地陈述事情的经过。
左宗棠听了陈某的禀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有如此怪诞的事情发生。当他准备将这件事情据实上报朝廷的时候,却被手下的幕僚阻止了。幕僚说,当初陈某作战勇猛,获赐“巴图鲁”的勇号,正是您向朝廷报的战功,如今朝廷要是认为她欺罔天听,怪罪下来,恐怕您也逃脱不了干系,还不如私下把事情就地解决了。左宗棠一听觉得有道理,就把两人找来,让朱某从此改用陈某的名字,代替她的职位,而陈某就此改为女儿身。
不过,得以坐享其成、僭代了记名提督一职的朱某,却慢慢开始嫌弃陈某的肤色太黑,脸上又有瘢痕,体形也太过壮实,没有一丁点女性的轻盈婀娜之美,于是渐渐起了异心。后来,左宗棠率军收复新疆,朱某从征立下战功,遂借机请求恢复本姓,还纳了两个小妾。这下陈某可不干了,只是她已无权无势,无力再行干涉,而且她也知道,如果事情闹了开来,自己恐怕也讨不了好去。于是,她携带所有家财和儿子迁居到了别地,与朱某彻底断绝了关系。
汉乐府中有一首《有所思》,诗中的女主人公知道情人有了二心,毅然毁掉了原本准备送给情人、用珠玉制成的名贵发簪,并表示:“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爱得直白炽热,恨也恨得决绝无情的陈某,不仅演绎了一出再版木兰从军的好戏,其行事风格,也与古乐府诗中的人物性格有几许相似之处。也难怪《清代野记》的作者张祖翼会感慨地说,这件事情若是像古乐府诗里的故事一样付之管弦,为人广为传唱,舞台上从此也就多了一出精彩的杂剧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