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春,国库局的几个知情年轻人开始向重庆国民政府秘密检举中央银行美金公债舞弊案。
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国家巨款巧妙地成为国库局少数“同人”的囊中财富,对于这样一个损公肥私的签呈,身为中央银行总裁的孔祥熙居然批了一个“可”字。案发后,社会“反孔”情绪日趋强烈,蒋介石不得不考虑“换马”。但孔是蒋的姻亲,有霭龄、美龄“护孔”,“换马”谈何容易。此事竟使得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苦痛极矣”。
蒋介石开始密查
要查公债舞弊案,蒋介石碰到的第一个困难是,孔祥熙不在国内。1944年6月,孔祥熙被派赴美,出席国际货币基金世界银行会议。他患有膀胱结石病,会后即留在美国治病。1945年4月10日,蒋介石致电在纽约的孔祥熙,指出在停售美金公债后,仍有1100万余债券在继续交易,应予追缴。4月11日,孔祥熙复电称:“此事当时经过实情为何,弟不详悉,已将钧电转主管局局长迅克遵办,并严令责成负责,追缴齐全。俟弟病稍愈,即当回国亲自处理。”
中央银行长期掌控在孔祥熙手中,其势力盘根错节,蒋介石已经感到,美金公债舞弊案和中央银行的问题比较棘手。
5月22日,蒋介石因中央银行业务局的黄金舞弊案发现重大嫌疑,电召孔祥熙速回。
同年5月5日,国民党在重庆召开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19日,选举国民党新一届中央委员。长期以来,孔祥熙的贪渎名声早已流传在外,口碑甚坏,但是,孔是蒋的姻亲,宋霭龄、宋美龄都“护孔”,蒋在财政上也要依赖孔,因此,外间虽反孔,而蒋介石却常加维护。选举中,孔祥熙和粮食部部长徐堪的票数都很低。后来选举常委时,孔祥熙竟至落选。6月1日,蒋介石在日记中写下了他对孔祥熙的考语:“(庸之)不能为党国与革命前途着想,而徒为本身毁誉与名位是图。”至此,孔祥熙不仅在政治上失势,在蒋介石心目中的地位也很不堪了。
“一意狡赖,可耻之至!”
7月8日,孔祥熙回到重庆。7月11日,陈布雷告诉蒋介石,已有人在参政会提出美金公债舞弊案,蒋于是立即召见孔祥熙,将此案调查经过、事实、人证、物证一一告诉他,“嘱其好自为之”。
蒋这时的态度还是要保护孔祥熙,不料孔却“不肯全部承认”。13日下午,蒋介石再次召见孔祥熙。这一次,蒋就不只是空口白说,而是向孔展示证据了:“直将其人证、物证与各种实据交彼自阅。”但孔仍坚决否认舞弊,甚至赌咒发誓。蒋不得不拉下脸来,“严正申戒”,孔这才“默认”。蒋介石见孔祥熙不再强辩,态度又转为温和,“嘱其设法自全”,将主动权交给孔,要他自己寻找解脱办法。当日蒋介石日记云:“余以如此精诚待彼,为其负责补救,而彼仍一意狡赖,可耻之至!”
14日上午,蒋再次与孔祥熙谈话,据蒋介石日记记载:“彼承认余之证据,并愿追缴其无收据之美金公债,全归国库也。”15日,蒋介石反省上周各事,在日记中写道:“傅斯年等突提中国银行美金公债舞弊案,而庸之又不愿开诚见告,令人忧愤不置。内外人心陷溺,人欲横流,道德沦亡,是非倒置,一至于此!”
孔祥熙一面在蒋介石面前承认有问题,但同时紧急布置国库局采取应付措施,组织18个人连夜造账,对付审查。
止步停损 深悔撤孔太晚
21日,孔令仪携孔祥熙复函见蒋介石,对陈赓雅等人检举的1150余万元美金公债的下落作了交待,但仍不肯承认这一过程中有任何舞弊不端行为。
孔令仪是孔祥熙长女,自幼深得蒋介石的喜爱。孔祥熙让令仪递送报告,自有其考虑,但是,对令仪的喜爱和对舞弊案的查究是两回事。当日蒋介石日记云:“庸之图赖如前,此人无可理喻矣!”
7月24日,蒋介石发布命令,准予孔祥熙辞去中央银行总裁一职。同日,又手谕孔祥熙:“姑念抗战以来努力金融,苦心维持,不无微劳足录。兹既将其经办不合手续之款如数缴还国库,特予从宽议处。准将国库局局长吕咸、业务局局长郭锦坤免职,以示惩戒为要。”
蒋介石这样写,是一种大事化小的办法,旨在为以后的进一步调查定下基调。事实上,他并不想彻底查清。8月16日日记云:“晚检讨中央银行美债案,处置全案,即令速了,以免夜长梦多,授人口实。惟庸之不法失德,令人不能想象也。”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提高行政效率,蒋介石愿意在一定程度上和一定范围内反贪腐现象,但是彻底查下去,反下去,就会“夜长梦多,授人口实”,产生影响,危害自己的统治。
所以他要下令“速了”。17日,他约请司法部部长谢冠生、俞鸿钧及陈其采会商办法。8月26日,陈、俞二人向蒋书面报告,将此案的性质轻描淡写地定性为:“未按通常手续办理,容有未合”,“亦有未妥”。蒋接到报告后,未有新指示,一场轰动一时的舞弊案件就此画上休止符。
一个腐败的政权是不能真正反腐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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