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唐山后惊呆了
天亮时,部队已经来到地震区域——天津市郊区。这里是地震边缘,房子几乎没有塌掉的,人们全部都在外面睡着。出天津市区,地震景象就越来越明显了。许多房屋裂开大缝,路上看到一群群的人,有的往灾区方向走,有的从灾区往外走,一些救护车朝着唐山开去。
部队进入唐山市郊时,只见路边的房屋全部倒塌了,公路边成群结队的人向着天津方向走着。经常看到一辆辆的马车载着尸体。军车停在一个河堤边,堤上已经满满的都是埋着死人的土包,还有很多准备埋人的土坑。死者亲属的哭声震天憾地,使人毛骨悚然,指战员们禁不住热泪翻滚。
空中的灰尘与死尸散发的臭气交织在一起,熏不可闻。这天非常热,口渴的很,水壶中也没什么水,群众比解放军更渴。地震后水成了珍宝,很多人到部队要水喝,指战员们把仅有的一点水都给了老百姓。部队只能忍着口渴,继续艰难地前进。
此时,已傍晚。唐山的灾情进入眼帘,景象把战友们惊呆了!从未见过的惨像呀。夜里,他们露宿唐山烈士陵园的开阔地,不时地感到余震,劲也不小。
凌晨,随师部开到唐山凤凰山公园,此处不适合做指挥所。师首长把侦察连派出去继续寻找。部队在原地,马上就地开展救灾。
昨晚进唐山看到的景象只是冰山一角,现在天已大亮,大地震后的唐山惨不忍睹!宽阔的马路上堆满瓦砾,车辆不好通行。只见楼房呈45度斜角向一边倒塌,不少尸体头朝下在残垣断壁上挂着。平房全部倒塌,离地面一米多高,整个唐山见不到完整的建筑。
凤凰山公园里的猛兽已各奔东西。有几个老百姓围着洗脸盆看里面煮着一种鸟,羽毛撒在地上,五六只猴子爬到我们的电台车上,伸着腰,吱吱叫唤。张副连长问旁边的人,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老百姓说,你们是第一批进城的解放军,昨天还见不到人呢,许多人还埋在下面呢,这下我们有救了。
联络时间到了,部队开启发电机。机器一响,引起老百姓的注意,他们向电台车走来,有的人尖叫起来“电台车,电台!”人越围越多,都嚷着让部队发电报,给他们在外地的亲属报情况。
是啊,大地震,毁灭性的大地震,造成整个唐山市区断水、断电,一切通讯手段中断,无数群众惨遭埋压。此时此刻,解放军非常理解灾民的心情,但是无能为力,因是军用电报,不能民用。一再给老百姓解释,他们不理解。还有人拿着写好的地址和内容的纸条过来,让他们发。经过反复地做工作,老百姓离散了。这一遗憾也深深地藏在指战员们的心头,他们远在外地的亲戚们会多么着急呀!
与此同时,部队把附近的一具具尸体就地挖坑掩埋。中午到了,开始做饭。没有自来水,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游泳池,水发黄,里面好多人在洗澡,有的赤身裸体。没有别的水源,救灾部队都从里面打水做饭,只能做大米粥。
炊事班做饭时,才发现油和盐不翼而飞了。同志们只能干喝粥,好多战士喝不下,李跃升又从碗里用筷子捞出毛发,立马呕吐。张副连长说:“同志们,这粥一定要喝,我们两天没吃饭啦。不吃饭,哪来的体力,还要救人呀。”这时,有的灾民们也来要粥喝,他们一一盛给他们。粥快凉了,张治岭带头闭着眼睛喝了一碗,忍着一阵阵的恶心,再次命令大家喝,战士们无奈地喝起来。
侦察连的同志们回来了。在人生地不熟、到处是砖头瓦块的地方找一处指挥所不容易呀。他们向师长报告,说唐山第一中学合适,操场很大,于是,师指就设在这里。后来,我38军军指挥所也来到一中。
在不远处有一座游泳池,据灾民讲,这里才放水7天,因此水源成为唐山最清洁的生活用水。侦察连放置岗哨,昼夜守护。(后来,防化连的淋浴车从农村拉回井水后,游泳池才解除戒备)
张副连长下午去营部开会,内容是:就近展开救灾,扒挖被埋的灾民。并说,从现在开始做饭,把做的第一锅饭,送给老百姓,并分配了任务。
无线连的任务是,除保障上下无线电联络畅通外,还负责参与扒挖一中的教职员工房屋。一中的宿舍有10排,每排住8户。张治岭回到连队驻地,见到临时搭的棚子旁,坐着一位女人郝文芹,问她一些情况,被埋在下面的是否还有活着的人?她回答:“没有了,活着的就我们几个人,其他都死了。我妹妹和母亲都埋在下面,我无力挖她们。”张说:“放心吧,我们一个不少地把他们挖出来,并妥善处理。”
在郝老师的带领下,来到其亲人被埋现场,她不忍心看到悲惨的现场,便回去了。临走时,她还说:“妹妹在邯郸上大学,刚回唐山家里,便砸死了。掩埋时,再叫她。”
指战员们从倒塌的屋顶往下一层一层地扒着。没有任何防护,没有口罩,没有手套。用军用铁锹吧,又怕铲着人。只能赤手空拳地扒呀,挖呀。尸体终于露出来,一时间腥臭味扑鼻而来,刺的眼睛直流泪!
唐山地震,恰逢七月酷暑,三伏天,非常炎热,又加之下雨,尸体腐烂很快,给部队救灾带来极大困难。无线连干部子弟多,小兵多,在此之前都没怎么见过死人。死人挖出来后,动手时都有些惧怕,便抢着去挖坑。
张副连长作为老兵,见过世面,又是连领导,必须以身作则。他带头捡起地上的破衣服,去拉尸体。干部们也仿效,把尸体用被子包起来,放在自制的担架上,运到挖好的坑边。这时,小兵们也不害怕了,纷纷过来,动起手。郝老师也过来了,把写好的纸片扔进坑里,上面写着亲人的生辰八字与遇难时间。她埋了两锹土,就干不下去了,跪地嗷陶大哭。官兵们也在掉着眼泪培土,一锹锹地堆起坟头。
日后,他们依然是挖尸体,但情况更加恶劣了。从房子下面已抬不出完整的尸体,只能一节一节地往外掏。尸体流着黑褐色的血水,臭味冲天。那几天,他们吃饭是围着厕所,都比现在的味道强。这时,管理科送来一坛白酒,他们把酒倒在毛巾上,系在嘴上,让酒味压住尸体味儿。小兵们的恐惧感已经没有,胆子大了。死人太多了!
这时,军师的《救灾简报》已建立,并及时地通报救灾情况。在步兵团中,有的战士被臭气熏倒牺牲,有的患传染病,还有人身上长了毒疮。
一中老师们的家就在无线连的边上,他们负责挖这20多名死者。该校教职员工200多人,除放假探亲走的之外,还剩130多人,死105人。几名校领导只剩下2人。
当天下午,三台分成两组进行挖掘。一会儿功夫就挖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八台也挖出一个女的,面目狰狞可怕,伸出舌头,身上烂出一滩滩污水。而后,又挖出一个12岁的男孩,也是伸着舌头,头部已被砸扁了。
挖完死人后,他们用楼房倒下的木板,搭了个小棚,准备过夜。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了,一躺下就昏然入睡。到天亮醒来一看,有的战士旁边还“陪伴”着尸体呢。
八台是250瓦单边带电台,来唐山后就没有联络任务了,全台8个人便全力救灾挖人。在第二十一中学,他们第一次挖的那家5口人在西北角。当时去了几十人,正当大家踌躇时,王盛华第一个跳下去救人。
来到矿冶学院时,一名学生对他们说,“学生一共700人,有100人跟着学工的走了,其他学生们都埋在里面,毫无疑问已全部死亡,只等着收尸体。”但事实并非这样。就在部队停车的时候,发现2名学生并没死,听到微弱的说话声,战友们即刻全力挖掘。经过数小时的战斗,女学生终于被其他连队的战友挖出,还要水喝呢。
另外,一名孕妇被解放军刚刚救出后,就生了孩子,可能是早产儿,现在大人和小孩都能活了,师卫生兵们在护理她们。正当他们吃饭时,从旁边废墟中战士们挖出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没死,只是脑袋上有个窟窿,孩子还有知觉,能喝水。真幸运!那名战士抱着的小婴儿,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与兴奋。
下午2点多钟,一名老百姓来叫王盛华说,不远处有一家5口人被埋在下面。二话不说,他们马上就过去了。这是上面铸着钢筋水泥的屋顶的房子,倒塌压得很实。他们动手挖,用手抬上面的大石板,人慢慢的显露出来。5个人,全是睡觉的动作,被压死。这时,臭味袭来,尸体已不可近身。王盛华捡了一副手套,没有口罩,开始用棉花蘸酒精塞住鼻孔,后喘不过气来,所以只好用毛巾捂住。当他俯下身抬尸体时,臭气冲鼻而上,呕吐。而此时尸体已腐烂,一拉就是一块皮下来。他的毛巾也丢了,管不了那些了,和战友们把尸体一具具抱上来。他们挖一个大坑,把死者用棉被裹着,全家埋进去,坟头上立下标记,待以后再作处理。
吃过饭,军首长也来到这里。营里开了会,现在是全力救人和挖尸体。三天了,尸体腐烂,要尽快处理掉,否则瘟疫将蔓延。现在听到的和见到的,无不与尸体有关。整个唐山,基本上是由解放军来处理,据说来的野战军有27军、28军、38军、39军、63军、66军等等,还有总部以及各军兵种、各警备区。每支部队有其划定区域。
今天下午挖尸体颇有“战绩”,八台分成三个小组,已挖出10具(明天又挖出10多具)。“八一”建军节到了,上午他们又挖出13具尸体。
8月3日下午,他们为老百姓搭席棚快收工时,一中几位老师提出,让部队派人送病号去搭天津的汽车。次日,2位战友去了。走到松桥的地方,人多起来。这里都是老旧平房,人口密集大,大道旁边还堆着没有拉走的尸体,尸体垒得很高,向小山似的。他们完成任务后,开始返回驻地,天都黑了。凌晨4点,下起倾盆大雨,他们的芦席根本挡不住。被子、褥子、蚊帐全部湿透,一个个像落汤鸡,冷得直起鸡皮疙瘩。
8月5日,到唐山已是第7天了。倒塌的房屋中没有被挖出的活人,生存的希望几乎为零了,但来唐山救灾的各部队仍不放弃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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